“屏息凝气，内观五脏六腑，外练身段手足，以子午流注之法开穴贯脉，吐纳天地之气，走周天之数，可入练气之境——”

“锻体过盛则气不足，损阳寿而生阴煞之气，故阴阳之道在于平衡，缺一不可——”

“可惜天下风水大势早已不存，再好的风水阵也是损不足而补不足，得以勉强入道罢了，天地大炁不足，众生能以锻体求得一时强横已是不易，可若如此，终生不得大道。”老人摇了摇头，“彦儿，记住了，即便天地气不足，也勿要入歧途，如今大道不存，纵使天生之才，短短八十载阳寿，也无门可入筑基之境，可即便如此，依然要心向大道，以求一丝契机。”

“师父，弟子谨记。”少年恭敬地低下了头，脚边铺满了落叶与黄花，他知道，这一处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由恩师刻意布置了风水大阵，以求得一丝丝天地灵气的地方，终是走到了尽头，风水已断，自己再怎么练下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了，生活了十八年从未离开，被自己视作家乡的地方，已经给予了自己最大的恩惠，师父这么多年，不曾染指一丝一毫的气，全都用来培养了自己。

“你也到了云游的时刻，去寻那一丝契机吧，若有天命，自可入道，若无机缘，能气运亨通地渡此一生，也是难得的命数。”老人虽然年事已高，然而双目依然炯炯有神，看着少年的眼神满是欣慰，这是他今生的最后一位徒弟，也是先天命格最契合，后天天赋最看好的一位，尽管如此，老者也知道想要突破的可能性已然微乎其微，但是此生他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并没有什么遗憾，传承依然会继续，后人后事究竟会如何，算尽天机也不得准，不如放手，顺其自然吧，“彦儿，你知道为师为何器重你吗？”

“弟子不知。”少年其实并不知道师父算不算特别器重自己，毕竟，整个师门上下也就三个人，如果，一个没有名字、没有抬头的偏远之地，一处不大的庄园古宅，也能算一个门派的话。

“人有先天命格，出生时的年月日时位，已然画好了命局，数百年无人跨过练气的门槛，为师也一直在想，究竟还有哪种命格能求得机缘，当年问卦的时候，终于根据卦象所示，在故国抱回了刚出生的你，葵酉年剑锋金之命，以天上火、炉中火锻此剑锋，可惜命中无水淬炼，本是死局，幸得生于壬癸之地，以一方百年水土之滋养，求得一丝生机。”老人缓缓踱步，“即便如此，也注定了你的前路是千难万险之局，若是侥幸，则愈发锐利，若是不幸，金被火融，则一命呜呼，此番凶险的命局，或许才有一丝问道的仙缘。”

“弟子明白了。”少年听着老者的话，心中并没有泛起波澜，因为问道之事，依然有些虚无缥缈，似乎并没有那么真切，而对于自己的命局，十八年以来也从未感受过死局，所以不知该如何理解，只当师父提醒自己，时刻保持警惕。

“好了，你拿着这些回故国吧，此处也当荒废了。”老人并不觉得可惜，毕竟此处的风水阵已经支撑了足够久的时间，少年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迈入了练气的境界，末法时代，昆仑破碎，八荒沉沦，能在成年之前迈入正道，踏入练气，已经相当不易。

“师父，那你和小师姐——”少年心中依然有些迟疑，马上就要离开自己熟悉的、习以为常的一切，面对所有陌生的、未知的境况，虽然说不上有所恐惧，但还是有些不舍。

“放心，为师自然有安排，后一步也将回故国，到时自会再见。”老人摆了摆手，“让你先行一步，也是一种磨砺吧，毕竟，剑不可不磨。”

“徒儿知道了！”少年不再犹豫，他的行李并不多，虽然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但言传身教之下，好像也不会太陌生。

“彦儿——”老人突然喊出了声，就在少年转身要踏出门槛的时候。

“师父，还有吩咐？”少年对于老者的敬重，犹然发自内心，尽管没有血缘关系，自己出生的时候就被老人抱走，至今不知亲生父母，但生恩不如养恩，少年并不纠结这一点。

“你见一下你的师姐吧，和她打声招呼再走。”老人叹了一口气，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看到十八岁的孩子背影即将远去，一时间有感而发，回过神已经喊出了他的名字，也许自己真的是老了，心里自嘲，嘴上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好的，师父！”少年不疑有它，马上就要离开了，和师姐打声招呼也是当然，虽然听师父的话，应该不久就会在故国再见面，只是这个‘不久’，也不知是多久。

恰好，那明眸善睐、皓齿红唇的女孩早就守在屋外，“彦弟弟，你现在要走了吗？”见到少年的时候，立刻绽放了美丽的表情。

“玥师姐，师父让我先走一步，大概是想让我学会独立一些。”少年并不害怕一个人行动，只是第一次面对分离，心中依然有着别样的情愫，或许这也是磨砺的一部分，“这些年，谢谢师姐一直照顾我。”眼前的人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即便到了分开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什么呢！”少女正视着那双眼睛，从低头俯视，到平视，到现在已经需要抬着头才能对视，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是一眨眼的时间，“你倒是有几分大人模样了。”而且，生的还很好看，女孩在心中悄悄地补上了后半句话，然后低下了头，她怕他会读出自己的心思，“我和爷爷很快也会回去的，所以别急着谢，你还得我来照顾。”

“说的也是——”听到这里，少年也放下了心，他确实不想和姐姐分开，也想和师父能再见面，因为心中还有很多疑惑不解，师父总说要自己去解，然而少年始终摇头，从不觉得自己可以解开那些谜题，“那我就先走了。”师父说，这叫‘云游’，也没有特别明确的目标，就是师门里小有所成之后，已经没有了停留的意义，去更大的世间寻找机缘，至于所谓的机缘，求得还是求不得，都是未知之数。

师父总说，他这一辈子，没能窥得大道，但教出了满意的徒儿，也算是活得坦荡。

少年终于踏出了庄园，走出了山路，走到了十八年都不曾踏足的地方，见到了除了师父和师姐以外的人，虽然少年知道外面的世界会有很多人，但是第一眼他还是愣住了，因为这些人不论男女，与师父师姐长得都完全不同，同样，他也感觉到别人也在打量着他，不过，这份好奇并没有持续多久，师姐也曾经告诉过他，外面的人和他们有些不同，长相不同、语言也不同，如果遇到了，那就少说话，不用理睬他们，师父也说过，此处不是故国，只是找了一个庄园，特意布下了用于修炼的风水大阵，据说这是师父最后一次布局，可惜，再好的宝地，再完美的大阵，也终有凋零的一天。

少年发现自己可以听懂外人的语言，都是师姐平时教给自己的，不过两人之间的交流并不用这些语言，少年也见到了师姐告诉过自己的，画在纸上的许多物、许多场景，真实的果然还是有着很多的不同，虽然不怯生，但还是按照师姐说过的，不用过多交流，能够离开就行了，越是到了人多的地方，注意他的人也越来越少，毕竟，在人海中谁都不起眼。

在简单的行礼中，少年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过关需要的证件，证件上有自己的照片，写着自己的名字——明彦，同时标明了自己的目的地，这都是师姐给她准备的，自己会一步不出庄园的范围就认得这些，全靠师姐不停地告诉自己，绘声绘色地描绘外面的世界。

同时，师父也提醒自己，脚下的地方，一步都不准离开，直到风水凋零的时候。

明彦并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所以这种坚持也没有很难熬，每天都在丛林中修行和庄园里学习中度过，面对师父，面对师姐，时间总是转瞬即逝。

等到他坐上飞机的时候，心中小小的震撼了一下，这种叫飞机的交通工具，还是比想象中的要大上不少，起飞的时候身体也有些异样的感觉，这是自己修行过程中，不曾有过的。

飞机朝着东边的方向快速前进，目的地是自己的故国，但是对此一无所知的明彦，并不能生出近乡情怯的感觉，可是依然一刻也不能闭眼，手中捏着师姐给的下一个地点，下一个证件，上面写着的是‘洪门，明彦’，师父说这是故国之外用的名称，是一个很大的组织，只是还没有机会让自己知道太多，到了故国之后，叫做‘致公会’，而他很快就会先到分会的地方，开始属于自己的云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