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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州宝宝起名(「朔州历史」山阴的土盐业)

发表于:2023-08-25 05:58:16 来源:村晓起名网 浏览:

文/周山仁

  食盐是人类生存最不可或缺的物品,食盐的作用,一是增加了食物的口感,一是平衡身体内的酸碱度。所以《尚书》上讲“若作和羹,惟尔盐梅”,盐就是食盐,梅是梅子——当时还没有醋,以梅代醋。古代五味,首位为盐。人有七情六欲,其中的哭和笑是最极端的表达——尤其在情人们之间,哭肯定要流泪,笑出泪水也是常有的事情。泪水是咸的,情人们的眼泪是由食盐组成的——人要不吃盐,你都哭不出来,恋爱都没得谈。女人爱哭,曹雪芹说女人是水做的,其实更确切的说法是,女人是盐水做的。由是古今中外,都视盐为圣物。炎热的撒哈拉沙漠,驼队随身携带的物品,一是水,再就是盐;基督教的马太说要“做盐做光”;东瀛神圣的相扑运动,在比赛之前的场子里要有撒盐仪式。

  但凡是生活必需品,必然能产生巨大的财富。但凡是巨大的财富,国家就要垄断。这是铁律。从春秋战国时代开始,几个富裕的大国,都与产盐有关。齐国,因鱼盐之利而强大;晋国依托运城盐而为五霸;吴越之强大,也是因为海盐与铸剑术。从两汉开始,政府的食盐专卖形成制度,一直到现在,食盐专卖局仍然存在。古代山西,运城盐行销省内、河南、陕西,称为潞盐,为当时中央政府收入之一大项。明代为防蒙古之扰,在疆北设立边防九镇,为解决军粮运输,推行“开中令”,山西民众依地理之利,开始做食盐、粮食生意,到清代,发展出名闻天下的商帮——“晋商”。由此可见食盐对于山西的经济的巨大影响。

  其实,山西的产盐区,不仅仅在晋南运城,晋中和晋北亦盛产食盐。为区别潞盐,这种食盐被称之为“土盐”。而且,潞盐在山西只行销于44个州县,其余60多州县民众之调味,则要仰给于土盐和来自口外的口盐。土盐产区,以雁门关为界,雁门关以北者为北路,雁门关以南,称之为中南路。山阴县则为北路土盐重要产区。

  山阴县为土盐重要产区,与山阴之地理环境和土地性质有关。

  山阴地图,若一不规则长方形,东西窄而南北绵长。南有恒山余脉翠微山,北有洪涛山脉,中间为盆地,桑干河、黄水河、木瓜河蜿蜒流过。山阴盆地地势低下,水位极浅,当地百姓有“挖灶火挖出水井”之自嘲。水位浅,加之土壤盐碱含量重,从张庄乡开始,沿黄水河、桑干河两岸迤逦向东,至山阴城和合盛堡乡,一路白茫茫一片的盐碱地,甚是壮观。山阴很多地名都与盐有关,如西盐池、南盐池、北盐池等村子。明代山阴知县刘以守所撰《山阴县志》,说山阴的风土“地脉沙卤,风猛早霜”,一片萧杀气象。盐碱地可谓生命禁区,茫茫大地,几乎寸草不生。根据1937年编制的《中国实业志》,山阴盐碱地占到全县土地面积的五分之二有奇,当地民众“靠山吃山”,不能种地,只能以熬盐为生。而且山阴的土盐业,历史悠久,影响巨大。根据清宣统朝的《山西财政赋税说明书》,关外土盐,主要产地为应州和山阴县。盐的特征为“色红、味薄、含碱”,产量按春季雨水溶解卤汁之多寡决定,土盐产出后通过陆路运输,输往灵丘、浑源、繁峙、代州、五台、忻州、静乐、阳曲等地。土盐盐税分两种,一种是土盐落地抽收锅厘,一种是路过忻口抽过载税。民国二十六年编撰的《金融大辞典》内“土盐”一条,提及雁北土盐产区有山阴、岱岳等地。根据1937年的统计,当时山阴居民利用盐碱地土法熬盐,分化、红、白三种。熬制化盐盐户有350余户,红盐盐户有50余户,白盐盐户150余户,统计全县熬盐盐户有550余户;化盐锅有500余口,红盐锅有60余口,白盐锅有200余口,合计盐锅760余口。全县的盐产,约计化盐500万斤,红盐150万斤,白盐1000万斤,共计1650万斤,由此可以想象当时山阴土盐业之规模。民国山阴有公盐仓两处,按地域分收各管辖的锅口,盐户制成的土盐,必须售给领执照的盐商,然后行销各地。当时河北靠近山西雁北的各县,山西的崞县、繁峙、代县、五寨、盂县以及寿阳、平定等县,均有山阴盐销售。市面上的山阴土盐,根据盐质的不同,价格不等。比如最好的上化盐,每百斤4元,中化盐每百斤3.7元,次化盐每百斤3.4元,上夹化盐每百斤3元,中夹化盐每百斤2.7元,上红盐每百斤2.5元,中红盐每百斤2.2元,上白盐每百斤2.1元,中白盐每百斤1.9元,次白盐每百斤1.6元,最差的白烧盐每百斤1.4元。根据上述的价格统计,每年山阴土盐业的产值在30万至40万元之间。按一枚银元折合人民币500元计算,土盐业的产值大约在1500万至2000万人民币之间。由此可以想象民国山阴土盐业对于山阴产业的影响有多大!

  熬盐有很强的季节性,每年清明天气暖和之后,依次完成起盐土、灌盐池、热锅熬三道程序。每道程序中又有很多工艺流程,如冲洗、坯干、加料、冷却等,对火候、时间、料量有严格的要求,不经过长期训练,很难拿捏好。山阴的土盐业对山阴的文化生活影响巨大。熬盐用的盐锅,形制巨大,所以老百姓说要限制一个人的自由,就把他“扣在盐锅下头”,意味盐锅巨大且重,压在底下没有别人的帮忙就出不来了。还真有这么做的,小时候听人讲,一个小痞子干了坏事,被公安给逮了,骨头硬,死活也不招。给警察压在盐锅下,没几天都给招了。——记得当时对于警察之机智或者滥用刑罚没有任何印象,只记得盐锅之大且重。生养之家,如果孩子难以养活,就起名“锅扣”,用锅扣住,就跑不了了,好养活——南方则是另一种方式,比如湖南湘潭的韶山,毛顺生生了几个孩子都夭折了,又生下一个,起名石头伢子,就是毛润之。二者皆是经济生活对文化的影响,一则为手工业,一则为农业。山阴山药蛋为大宗产出,人们变着法吃山药蛋,焖、炖、烧、煮皆有,然而最好吃的山药蛋就是“盐锅煮山药蛋”,盐味都进去了,“不寡淡”。夏天热,你赤膊着,村里老汉们看见就说“脱得光本本的,像个熬盐的。”家里蒸馒头,火烧的雾气圪缭,老人们就说“这是熬盐了。”

  食盐为社会财富,盐业关乎家族兴衰,更与政权更替有关。

  谈到山阴土盐业,有一个重要人物不能不提及,他就是出生于山阴、应县两县交界处东辛寨的张玉云,及其经营的商号“义丰店”。张玉云虽然是应县人,但他经营的盐业总部“盛记”盐店就在岱岳镇,统筹应、山两地生产的化、红、白盐的销售业务。张玉云虽然读书不多.但是才干不凡。他既坐镇岱岳.又总揽全局,成天骑着一匹红叫驴驰骋于各地,出谋划策。即使处在逆境中,由于他善于运筹,也能逢凶化吉,大发其财。例如有一段时期,应、山地区化盐滞销,盐价猛跌。为了打开销路,他亲自骑着毛驴到广灵设法销售。到广灵后,探听到河北省有些盐商前来欲大量收购化盐。得到这个消息以后,为了不失时机,他连夜返同应县,立即与应、山两县各盐商签定合同,全部廉价收买,然后又以高价售于河北客商,大获其利。又如1927年冬至1928年春阎奉大战期间,奉军驻扎应、山两县,大肆抢掠民财,各盐业主遭到惨重的损失。奉军退走以后由于缺乏资金,各盐户均无法恢复生产。在此以前,关南各盐商曾与应、山两县盐业主签定过化盐购销合同,并预付了订金。战争平息后,关南盐商纷纷前来取盐。其它盐业主以兵患为辞,说明合同无法兑现。关南客商对此大失所望。唯有张玉云认为合同一经签定,就有法律效力,失信用户就是自己砸锅。于是他满口承认一定信守合同,全部兑现。但又向客商说明由于资金缺乏,一时无法恢复生产,要求客商先贷予资金,待恢复生产后再如数交货。关南客商对此大加赞赏,贷予大量资金。张玉云利用外商的资金,不但很快恢复了生产,而且树立起信誉,独霸了市场,起死回生,扭亏为盈。

  旧社会人们有一句讽喻有钱人的话叫做“为富不仁”,就一般而言,这话是有道理的。但义丰店的发财途径却有其宽厚的一面,对各方政权左右逢源,对地方乐善好施,对地方民众经常施以恩惠,所以取得当地人民称道,使自己的财富更有保障,并使地方也得到一些好处。就如,义丰店经营盐业的办法,很有些联户计酬的味道。即每口白锅和化锅的营利分红,资方与劳方各占一半,日清月结。从事熬盐的技术工人,每人每月可净得工资约三十元左右,这样多的收人,比起干其它活的人的收入要高出数倍乃至十数倍。由于收入多少与工人的干好干坏密切联系,所以大大地鼓舞了劳方的生产积极性,结果是劳资双方两受其益。熬白盐需起土,起土需要大量的整劳力和半劳力。从事这种劳动的人,也可以勉强维持生活,解决了农村劳力相对过剩的问题。熬化盐需要大量的碱水,于是又促进碱业的发展。熬盐需要大量的煤炭做燃料,于是又促进了煤炭业和运输业的发展.义丰店可以产生许多副产品,如硝、卤等,这样由一花独放,引起了连锁反应,促成了百花齐放万紫千红的繁盛景象。义丰店有积善堂之称。正是因为做了一些好事,所以能够名利双收。所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张玉云的发家本领就表现在他不做守财奴,而善于把钱用在刀刃上。1929年应、山两县发生灾荒,粮食甚为紧张。张玉云立即设法从内蒙占购回大批粮食,赈济灾民。其它盐户因灾荒停产,张玉云予以贷款贷粮使其迅速恢复生产。贫苦人家过年过节婚丧大事遇有困难者,亦乐于支助。

  张玉云“义丰店”生存的年代,正是中国最动乱的时代。各种势力派别,北洋军阀、奉军、国民军、国民党、共产党、日寇,你方唱罢我登场,在雁北这爿大舞台上,扰攘不堪。个人的命运很难自己把握,只能随着各种政治势力随波逐流,辗转腾挪。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后不久。日寇势力侵入绥远、晋北和察南地区。1936年苏尼特右旗王爷德穆楚克栋鲁普(即“德王”)成立了“蒙古军政府”,驻德化(蒙名叫扎布斯尔,即今化德县),管辖察哈尔盟、锡林郭勒盟。1937年改为“蒙古联盟自治政府”(驻呼和浩特)。1939年,德穆楚克栋鲁普将“察南自治政府”(驻张家口)、“晋北自治政府”(驻大同)和“蒙古联盟自治政府”三个伪政权拼凑为“蒙疆联合自治政府”,驻张家口,史称“伪蒙疆政府”。为了搜刮民间财富,伪蒙疆政府筹办新的盐务管理机构,在张家口设立最高的盐务管理机构——榷运总署。伪晋北自治政府在大同设立榷运署,下设五个榷运局,其中之一就在岱岳镇。通过榷运署,伪蒙疆政府控制了土盐的制造和销售。伪蒙疆政府还常常以土盐质量较次,经常被禁产。如此,盐工必然生活无着,只能冒着危险生产。据统计,1939年晋北土盐产量9779石,1940年土盐产量则增加到23473石。一粒土盐,一粒血汗。为了防止蒙盐流入抗日游击区和国民政府区域,伪蒙疆政府内政部和经济部分别训令,从1941年11月起,在全伪蒙疆区域内实施食盐配给制度(纯蒙族地区除外),规定每年一人15斤。购买实行“切符制”,“切符”就是票证,由各地方公署按户口薄发给,民众持切付到盐店换购。

  抗战胜利后,国共两党为夺取政权,剑拔弩张。当时的雁北属于晋察冀五地委和五专署,李登瀛为五地委书记兼军分区政委。要坚持对敌斗争,必须有物质保证。五地委在雁北雁北发起大生产运动,以积累财富,以备即将到来的国共内战。雁北为苦寒之地,物品产出单薄。但山阴等地的土盐资源是雁北区不可多得的财富,经过多年兵燹,土盐业遭到很大破坏。为恢复土盐业,地、县贸易局和银行给予了很大的扶持和帮助,雁北土盐产量一度达到了800万斤,之后产量更多,其中山阴土盐最为重要。山阴贸易支局建立以陆庄为中心的县南片食盐产销地,包括吴家铺、上河西、西盐池、南盐池、豆庄、黑圪塔、双寨、西沙堆、新辛庄、南万庄、北万庄、后张堡、元营、安乐庄、陆庄、张庄等村,有熬锅80多口,盐工300多人,年产盐300多万斤。贸易局运输队从朔县、平鲁拉煤运至各盐坊,作为熬盐燃料,返回时装上土盐,可谓一举两得。山阴北片以岱岳为中心设立盐务局,产盐村庄为桑干河两岸,合盛堡、康庄、贺家堡、黄巍、高山疃、安岸庄、解庄、大麻疃、兴盛堡、河头、常辛村、小快乐、东小河、中小河、西小河、小圪塔、北盐池、马梁村、山阴城、快乐村、庞家堡、薛 、西里庄等村,盐坊30余座,盐工300人左右,年产盐250万公斤。山阴所产土盐,既满足了当地民众的需要,而且还远销至晋北和陕北,为即将发生的内战做了物质上的准备。由此,土盐为共和国的建立,也曾做过很大的贡献。

  随着社会的进步和时代的发展,山阴的土盐业由兴盛逐渐走向衰落。解放以后,山阴土盐业还有零星生产,到文革时仍有盐锅在熬煮。但到1980年代之后,随着物质的丰富和票据时代的一去不返,精盐逐渐代替了土盐,土盐业逐渐在山阴消失,只遗留下一方方盐池,和一堆堆盐土,在无声地诉说那个艰辛的苦难年代。

  谨以此文纪念山阴的土盐业工人和作坊主,他们的存在曾使我们的生活有滋有味!

(摘自《山阴人文》)

(来源: 朔州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