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大概是因为伤药果然有奇效，第二天陆绾果然觉得背上的伤好多了，她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即使在养伤期间，她也绝不肯卧床，苏晴再三劝她多休息，她不听，只说自己待得太闷了，想出去走走。

这一走就不知不觉来到折思力的大帐前，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然太迟，想退出去，却听到一句话飘入耳中：“狼人部今天晚上会在哪里扎营？”她有点纳闷，听折思力的口气，仿佛还挺关心他们，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隐住身形，侧耳偷听。

“今天晚上大概会宿在野狼沟吧。”回答的人是贺拔平凉，这句话之后大帐内静了好一会儿，估计折思力正在凝神思索，陆绾悄悄将门帘掀开一条缝，只见折思力背对着门站着，那高大俊朗的背影如山一般，给人以沉稳的感觉。

“你去挑一百名身手不错的士兵，今晚由你带领，咱们来个夜袭野狼沟。”他一拳击在案几上，桌上的琉璃酒盏跳了跳，总算没有倾倒。

贺拔平凉说了声是，却没有立刻退下，而是迟疑道：“那只老狼很狡猾，要不要咱们再多派几个探子去打探一下他们的动向，万一他们要耍什么花招，咱们也能提前有个准备。”折思力微微颔首：“行，这件事你吩咐下去，务必不要打草惊蛇。”顿了顿又道：“昨天我迫于无奈鞭打了陆绾，心里头一直不舒坦，哼，这头老狼敢如此不给我面子，休怪我翻脸无情！”

陆绾听到这里，只觉得胸中蓦然涌起一股热流，低头暗暗思忖：原来他竟是要为我出头，才做出夜袭的决断，他……他为何要如此待我，难道他真的……

“咦，陆将军，你怎么下床了，伤好了吗？”耳边突然传来贺拔平凉的声音，陆绾一惊，慌忙收起绮念，抬头去瞧时，却正好对上折思力那双深邃的含着复杂眼神的眼眸。

“嗯，我已经好多了，多亏了二太子的伤药。”她微微笑了笑，随即正色道：“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今晚的行动我也要参加！”贺拔平凉惊讶地盯着陆绾，折思力也沉默不语，陆绾见状不由道：“你们怎么了，难道我不配参加行动么？”

“陆将军不要误会，昨天你跟石周偈那一战，大家都看在眼里，你的功夫高他很多，你自然是有这个能力的，只不过……”贺拔平凉说着，瞥了折思力一眼。“你伤没好，这次就乖乖待在这里养伤，”折思力说着笑了笑：“反正你已是我的贴身侍卫，今后需要你效力的地方还多着呢，不急于一时。”

陆绾重重摇了摇头：“我的伤已无碍了，狼人部害了吴王殿下，又残害了数千大凉将士，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所以，恳请二太子准许我参加这次的行动，就算粉身碎骨，亦绝不后退一步。”

折思力盯着陆绾半晌，突然用力将她揽入怀中，两条结实有力的胳膊随即紧紧箍着她的腰，猝不及防之下，她的脸重重撞在他胸膛上，隔着紫裘，清晰地听到他那有节奏的心跳，一股成熟男子的气息，从鼻孔一直冲上头顶，她整个人都酥软到几乎不受控制。

“我知道，你是个倔强的姑娘，一旦下了决心，就不容更改，哎……”他轻轻地叹着气：“也罢，我在营帐中备好酒宴，静等你们凯旋归来！”

天刚擦黑，在贺拔平凉的率领之下，一百名身穿夜行衣的九夷士兵悄悄出发了。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寒冷，夜风带来的凉意，让陆绾的脑子格外地清醒，四周静寂一片，除了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叫声之外，就只剩下沙沙的脚步声，简装而行的这些九夷士兵，连咳嗽声都不可闻。

不知行了多久，前方已经隐约可以看到一座一座圆顶大帐，好似蹲伏在夜色中的香菌一般。贺拔平凉站住脚，出声提醒道：“大家注意掩藏行迹，这里已是野狼沟。”

陆绾捏紧手里的剑，一点一点靠近狼人部的大帐，让人奇怪的是，所有的大帐中一星半点的烛火都不曾有，该不会是这些怪物早早歇下了吧。脑子里的念头刚闪过，突然听见嗖嗖之声不断传来，她急忙转身，以剑将箭矢扫落，她反应已是极快，却无奈箭矢数量太多，仍然被一枝箭牢牢钉在胸口，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闷哼。

在她身旁的贺拔平凉听见声响，迅速朝她靠拢而来，关切地询问道：“陆将军，怎么样，受伤了？”陆绾摇了摇头：“不碍事！”

“哈哈哈哈……”突然有恐怖的笑声凭空响起，两人同时抬头循声望去，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在火光的映照下，石周偈那张带着冷笑的脸显得十分狰狞。

“我早猜到折思力这小子肚子里没安什么好心眼，果然如此啊！”石周偈慢吞吞地道：“只是我没想到，他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利用上了，可叹、可叹！”

陆绾怔住了，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发抖，“陆将军，你别听这头老狼胡说，他的目的是为了分你的心！”贺拔平凉急忙解释道。

“我胡说！”石周偈笑了起来：“我也是过来人，男女之间那点事，我用鼻子嗅一嗅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盯着陆绾，声音中透着不可言状的凉意：“小妞儿，你记住，若是一个男人真的爱你，肯定不舍得让你来送死，以他那聪明的头脑，不会猜不出今晚的偷袭定是有去无回！”

贺拔平凉戟指石周偈吼道：“老怪物，多说无用，纳命来吧！”说着人已腾空飞起，直取石周偈而去。贺拔平凉的速度很快，不等那些狼人部将士将箭矢对准他，他已堪堪到了石周偈面前，莹月般闪亮的弯刀当头劈下。石周偈知道贺拔平凉的厉害，脸色顿时一变，急忙举起狼牙棒相迎，只不过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两人已过了好几招。

九夷不愧是骁勇善战的草原民族，刚才那一波箭雨，虽然让九夷将士略有损失，但他们却能及时调整过来，齐声发出呐喊，疯了一般拼命冲杀。在他们的合力攻击之下，狼人部节节败退，陆绾也受了鼓舞，手中剑毫不留情地朝敌人招呼过去，正杀得性起，突然感到头疼得跟炸裂一般，身子晃了晃几乎要倒下。

两名狼人部士兵觑准机会，一齐将长刀戳入陆绾的肋下，正在与石周偈大战的贺拔平凉眼睛余光看到这一幕，不由大吼一声，连接几招逼退了对方，飞身来救陆绾，就在他的手指几乎要碰到陆绾的衣服时，不可思议的场景出现了。

肋下插着两柄长刀的陆绾长发披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喉咙中忽然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生生将两柄长刀折断，反手掷出，刚才偷袭她的那两个士兵登时倒地而亡。接下来她的进攻变得狠辣异常，但凡靠近她的，皆无一例外地毙命。

挡在她眼前的狼人部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且死状都很惨，有的是胳膊被折断，有的是头被拧了下来，更有甚者，眼珠被挖掉。有她一人，抵得上十万大军！眼看着己方胜券在握，贺拔平凉却满腹疑惑，看她的样子十分癫狂，不是正常状态，可是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昨天才刚当众受了鞭笞之刑，难道伤势好得这么快？

眨眼间，陆绾已经清理掉所有挡在面前的“障碍”，来到石周偈的面前，虽然在这期间她自己身上也多了好几处伤，却丝毫不在意。她的手倏然伸出，紧紧扣在他的喉头，手指用力一掐，他整个人居然双脚离地半尺之高。

“你、你……想不到他还是给你用了蛊毒……”因为喉咙被卡得很紧，石周偈的脸颊涨红着，声音是从喉咙缝隙里面挤出来的。陆绾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手指突然加力，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的声音，石周偈瞪大双眼，萎靡地倒在地上，在气绝之前，只留下最后一句话：“想不到我终于死在自己的蛊毒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