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舒起名(传奇“女兵”作家谢冰莹,假结婚逃离家乡,寻找一波三折的爱情)
文/唐朝
谢冰莹是我国现代著名的传奇“女兵”作家,至今已出版著名作70多部,其散文以独特的诚挚热情的风格,在中国现代散文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她的一生动荡不安,从军从文,历经艰辛与苦难,饱尝了人间的喜怒哀乐。其婚姻更是充满了酸甜苦辣,一波三折,颇富传奇色彩。
一、啼笑皆非:反叛包办做了一回假新娘
1906年,农历九月初五,湖南新化县大同镇铎山村,传出一个女婴的哭声,谢冰莹出生了。其父将她取名鸣岗,字凤宝。3岁那年,父母将她许配给当地富户萧家的儿子——萧明。从此埋下了一颗苦难的种子。
鸣岗14岁那年,她的母亲希望萧家娶她而去。可她太小,加之小鸣岗的极力反对,母愿未遂。1921年暑假,鸣岗冲破家庭的阻拦,考入徐特立先生任校长的长沙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开始接受新的思想,并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阅读了大量的中外文学作品。这期间,她担任了学校月报的编辑,并开始写小说、散文和诗歌,作品常在校刊发表,深受徐特立等人的欣赏和扶植。
1922年徐特立将她以“闲事”为笔名创作的小说《刹那的印象》,推荐到长沙《大公报》副刊发表,此为她正式发表的处女作。1926年,北京战争开始,北伐军进驻武汉,在武昌创办了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在二哥谢焕文和徐特立的支持下,她和同乡友谢翔霄一路风尘仆仆赶到了武昌,在该校女生部当了“女兵”(从此改名为谢冰莹)。灰色戎装代表了红装,开始了一种紧张的军事化生活。
1927年底,北伐失败,军校女生队提前于夏天解散。谢冰莹和其他女兵一样,拖着两条肿腿回到老家。冰莹得知,母亲一直惦记着她,盼她回来和萧家完婚,且准备好了豪华嫁妆。不几天,萧家便写来催婚的书信,母亲很高兴,巴不得一下子将她送到萧家,便日夜催逼女儿。但冰莹坚决不允。于是她向父母陈述道:“他(萧明)与我不但没有半点爱情,简直连平常的感情都没有。他的思想、兴趣和我都不相同,他的个性、能力……我完全不了解,怎么能同他结成夫妻呢?”可父母却不能理解女儿的感情和思想,冰莹发出“杀了我,也不从”的呼叫。母亲没有办法,只好趁她熟睡,将其锁在闺房里,禁闭起来。
在“家庭监狱”中,谢冰莹度日如年,忍受着痛苦的煎熬。在“像死一样寂静、幽暗的漫长之夜中”,她想到了死。但她这样岂不“太懦弱,太不中用?”为了前途,为了心中的那个秘密,“生”的本能最终战胜了“死”。
母亲对她的监护非常严密,不让她和外界发生联系。谢冰莹后来回忆道:“我那时完全像一个囚犯一般,整天关在那间小屋子里,白天只有射进来的一丝太阳光和我做伴,晚上只有照着我的流泪的月亮是我唯一的朋友;外来的人谁也见不到我,我没有犯罪却做了囚徒!”
逃!趁母亲稍不留意,她逃出了那间小屋,先后3次都没有成功,又被母亲抓回。最后她想到了“假婚”,只有答应母亲和萧明假结婚,才能逃出家庭的樊篱,才能逃出母亲的“手掌”,才能会彻底找到出路。于是她假装应允了和萧明“结婚”。洞房花烛夜,谢冰莹披着红绸盖头,故意将灯芯弄的很小,默默地坐在将要熄灭的火炉旁。现在逃,是不可能的。她开始有些害怕,怕弄假成真,怕萧明会对她做出那种极不情愿的事情来。萧明小心翼翼地陪着她,这给了她很大的勇气。
于是她一遍又一遍地将“没有爱情而结成夫妻是痛苦的”的道理讲给萧明听。“你爱我,那是你的自由;我不爱你也是我的自由……为了我们的前途打算。我们还是理智地解除婚约。”他们整整谈了一夜。
萧明是一个善良的人,他了解冰莹的个性、思想、坚强的意志,知道用压迫的手段对付她 ,只有更糟。他乞求冰莹能够施舍一点爱情给他、乞求冰莹保全他家的尊严和名誉,以致在冰莹面前流下了“委曲求全”的泪水。第三夜,冰莹的心无法再坚硬了,“铺开那条翠绿的绸被和衣而睡,留下那床粉红的绸被给萧明用。”
第三天守身如玉的冰莹“回门”了。这时长沙汽车路局拍来电报催萧明去上班。他对冰莹说:“我绝对尊重你的自由。我正向你一样被家人逼迫着,不能不回来演这一幕戏。现在一切由你去处置吧,反正我是永远的爱你的。”他临走时暗地里郑重地将看守冰莹的责任交给了母亲。
谢冰莹后来回忆道:那位太太表面很慈祥,但实际厉害得很,“不亚于我的母亲“。但“能锁住我的躯壳,不能锁住我的灵魂,一颗爱好自由的心,时时在天外飘荡。”
1928年春,谢冰莹借大同女校聘教之机,在一天晚上,她亲自去催了两个年轻力壮的轿夫,趁着黑夜从锡矿山绕道向长沙方向进发了……
二、亦喜亦忧:青春激荡爱恋中途遭夭折
谢冰莹的心中早已装下了心爱的人,有个声音在远远地呼唤着她。这个人就是北伐时的同学、青年诗人符浩。
符浩是谢冰莹在参加叶挺将军的中央独立师西征夏斗寅叛军时,在途中认识的。共同的爱好将他们很快牵到一条线上,两颗心也自然地贴在了一起。行军期间,二人常谈革命,谈人生,谈文学,谈读书的体会。二人相知相爱,即是恋人又是战友。冰莹在《中央日报》副刊发表《从军日记》的同时,符浩也在《民国日报》副刊发表了许多诗作。
军校解散后,符浩便和寡母一起生活。在此之前和冰莹离别时,他们曾提到结婚成家的事儿。在冰莹看来,只有回去,解除和萧明的婚约,才能顺利地和符浩自由恋爱。符浩只有在家中等待。他写给冰莹的信,全被谢母扣留下来。后来,二人将署名更改,以“鸣姐、鸣妹”相称,才得以顺利通信。在信中,冰莹告诉符浩,她回家后的“遭遇”。符浩很是替冰莹鸣不平,就用隐语为她出谋逃婚计划。终于,谢冰莹逃往长沙再到武汉,和符浩结成夫妻。
革命的激情和青春的浪漫,使二人有了共同的归宿。但窘迫的生活也随之而来,真的好景不长。无奈,谢冰莹于1928年6月流浪到上海,在孙伏园和阿英(钱杏村)的帮助下,于同年7月考入上海艺大中国文学系,和电影名星王莹同窗共读。这一年的秋天,上海艺大因故被租界解散,冰莹成了长街上的一片孤叶。
第二年,冰莹和符浩应冰莹三哥之约,乘船经天津到了北平。二人住在西单小口袋胡同,一间租来的房子里。冰莹不久去了《民国日报》社做了编辑。谁知,报纸很快被查禁,冰莹又一次失业。这时孩子即将出生,可他们却十分贫困。冰莹入院生产的费用,是符浩四处挪借才得以支付的。孩子出生后,冰莹考入北京女师大,符浩到了天津的北方书店做店员,打算挣钱养家糊口。遗憾的是,北方书店是中共在天津设立的一个地下工作机关,已被敌人破坏。符浩一到,便被敌人抓起来,关进天津第三监狱。
冰莹抱着女儿赶到天津探监,面对铁监中的丈夫,冰莹的泪水一个劲地往下流,哭得像个泪人。符浩知道冰莹是个热爱生活热情奔放的女性,知道自己可能要在狱中待上好久,便对冰莹说:“我们是因为革命走在一起的,是革命的伴侣,结婚是没有条件的。如今你我天各一方,不能生活在一起,我可能出不去了,也不愿连累你,你愿意采取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完全有你的自由,包括如何安顿孩子,我都尊重你的选择。你离开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符浩说的是心里话 ,但冰莹怎能就这样和他分手呢?要知道他们是有过感情的,有过患难之交的。她对符浩说:“我带女儿回武汉吧,我会奉养好老母,抚养好女儿,等你回来。”符浩感动的泪都流出来,但他一想到冰莹肩负的沉重担子就心酸得要命。
从1931年夏到抗战爆发的1937年,谢冰莹流落在上海、厦门等地,曾先后两次到日本。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冰莹怀着拳拳报国之心,暂时投笔从戎,再次穿上军装,重上征程。
符浩释放出狱后,返回武汉,希望和冰莹母女相会。这时的谢冰莹正在抗日前线,因此符浩未能等到她归来。8年之后,符浩听到冰莹另嫁的消息,才忍痛和另一个女子结合,组建家庭。符浩对于谢冰莹,多年来一直很思念。但更多的是又爱又恨的复杂心情,这份情,在岁月的长河中也许永远流不尽。谢冰莹后来追昔抚今:“一切都已过去……是历史和命运把我们分开的。”
三、白头偕老:妇唱夫随留下真情由人说
如果说和符浩的结合来自青春的自由和激情的召唤,那么,谢冰莹后来和贾伊箴结为连理时,除感情的自然迸发外,更多的是成熟和理智。谢冰莹和他是在抗日的烽火中认识的。贾伊箴的心很细,时时处处表现出对冰莹的了解和关心。国难当头,加之整日的疲劳,他们很自然地互助在一起,合二为一成了一个“家”。直到1940年,谢冰莹在西安主办《黄河》文艺月刊,贾伊箴在大学任教时,经济上才得以宽裕。
在著名作家、乡友李芳兰的见证下,二人补办了婚礼。在此之前,二人刚认识那阵子,外界对谢冰莹的看法和评价并不怎么好。谢冰莹处于感情的危机时刻,曾对贾伊箴说:“你了解我吗?人家骂我什么你知道吗?贾伊箴答道:“我知道,但我不管。其实你根本不是那种人。”一句话,让冰莹感受到无比的温暖。
二人真挚相爱,各自咬破手指,在血书上写上彼此的名字和生日,对天发誓,终生恩爱,相守到老。也许是命中注定,也许是上帝安排,二人共同生活了51年,直至1988年贾伊箴突然患脑溢血离冰莹而去。平心而论,贾伊箴和冰莹的婚后生活中,对妻子十分关心和爱护,很多家务都是他承担下来,给了冰莹潜心创作的时间和安稳和谐的家庭环境。两人情深意笃,相敬如宾。冰莹参加活动和日常外出,他便跟随,真是妇唱夫随,形影不离。想当年冰莹在长沙组织“妇女战地服务团”,贾伊箴作编辑外团员,陪同上战场。在战地采访,二人更是同甘共苦,生死相交。碰上敌机轰炸,贾伊箴便有身子护着冰莹卧在地上。伊箴的爱,给了冰莹奋斗不息的力量,让她多次感动。他们的足迹遍及半个中国,他们的情爱也撒向人间。
1948年,台湾师院梁舒先生海外飞鸿给冰莹,聘她在该校做中文教授,伊箴想到祖国解放已不太远,好不容易安顿在北京,又有较好的工作,不想让冰莹去。可冰莹欣然应允,坚持前往。最后,尽管伊箴埋怨她“太好动”,但还是依了妻子,从此一同去了台湾,后来又同往美国,定居旧金山。
贾伊箴是个很斯文很温情的人,平时总是细语轻声,怕声音大会伤到冰莹似的。这对出身大家不乏天真有时也撒些娇气的冰莹来说,自然需要;但冰莹身上更多的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气度,生性豪爽大方、待人热情。文人的浪漫有时给伊箴带来诸多不快,或者说是产生一种醋意。而冰莹也觉得伊箴爱得太重,自己承受得累,免不了生出一点摩擦,闹些别扭。
但总的说来,冰莹和伊箴的爱情是牢固的。在51年的共同生活中,二人恪守誓言,恩爱如初,其中有说不完的和睦和情爱,讲不完的美好家事,但也有难言的遗憾——
那是1988年的一天。两位老人因一件小事吵了起来。生性倔强的冰莹出走到女友杨××家里。贾先生放心不下,便去找她。这时冰莹躲在杨的大衣柜里。贾先生问“冰莹来了吗?”杨道:“没有啊!”贾先生走后,冰莹走出来。女友笑道“都是80多的人了,还玩‘逮猫儿’,真是一对老小孩!”冰莹嬉笑说:“我就是要气气这个老头子!”
待冰莹消了气天黑回家,一切都像没发生似的。贾先生也不再气,但他提出要互换桌子。贾先生突然想到此举,让谢冰莹好纳闷,但她并没有阻拦他,任凭老伴搬书挪凳。书没有搬完,贾先生便一头趴在桌上,再也不动了。冰莹惊得要命,贾先生早已停止了呼吸。脑溢血!是脑溢血突发送走了老伴的生命,也带走了冰莹的半边天。她抱着老伴痛哭流涕,悔恨不该跟老伴吵架……
在他们共同生活的日子里,谢冰莹创作出版了一部又一部的著作,给世界留下了宝贵的真情和爱意。其中《从军日记》和《一个女兵的自传》,曾被译成英、法、俄、日、朝鲜等文,再版20余次,使她蜚声世界文坛。对这些,谢冰莹显得很平静,但和贾先生耳鬓厮磨的那份情,对贾先生给予她的挚爱,她却永远地难以忘怀。
2000年1月5日,93岁高龄的谢冰莹,在美国旧金山去世。这位一生出版了80余种小说散文游记日记等著作、近400部、2000多万字的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女兵作家,人生和情路坎坷,和中国的命运紧紧相连。生前,她曾经说过“如果我不幸地死在美国,就要火化,然后把骨灰撒在金门大桥下,让太平洋的海水把我飘回去”。可见,祖国,永远在她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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