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呈祥

“晋尚韵，唐尚法，宋尚意”已是老生常谈的书法话题了。就楷书来说，任何时候都绕不过唐代，楷书四家前三个皆出于此，另有虞世南、褚遂良、薛稷等大家，在此时楷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唐楷法度森严，结字端庄，对用笔的要求极高，想要超越难度堪比登天。然而，到了宋代却有一个人很不服气，非要在楷书上标新立异，独创一种新的字体。此人便是宋徽宗赵佶，而他独创的字体就是“瘦金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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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是宋神宗赵顼的十一子，有个同父异母的六哥叫赵煦（宋哲宗）、九哥赵佖（申王）。哲宗命薄，虽然十岁就当了皇帝，但在二十五岁时就去地下找他爸爸了，生前无子嗣。没有子嗣，那皇位就由兄弟干，按当时长幼顺序理应由老九接班，悲催的是，他是个盲人。就这样十八岁的赵佶捡了个漏，成了宋朝的第八任皇帝。

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朱勔和李彦六位人才，都是赵佶的老铁，另外他还有个马仔叫高俅，后来又收了个叫秦桧。前六位人才合称“北宋六贼”，后面两位不说大家也知道——这八人帮助治国，要说国家不亡都是奇迹。慢慢，慢慢朝政被荒废；慢慢，慢慢皇帝无恶不作；慢慢……

“国家衰退不是我的错，金军兵临城下也不是我的错”，此时为了“甩锅”赵佶想到一个办法：禅位给儿子。公元1126年，背锅侠赵桓登基。次年三月，金军打进汴梁城，父子二人一并被抓。十二年后赵佶卒于五国城。又过了七年，其棺椁被他的第九子赵构（南宋开国皇帝）抬到绍兴埋了，庙号“徽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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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当皇帝的诗人，不是个好书法家。这话听来是不是很比较拗口？实际上治国无能的徽宗，却是一位实打实的艺术天才，诗词歌赋、绘画、书法无所不能，尤其是他独创的”瘦金体“书法可谓千年独一份。

据史料记载，徽宗早年书法学习黄庭坚，字体大开大合，笔画长枪大戟，后来又学唐褚遂良和薛氏兄弟（薛稷和薛曜）书法，取众人所长且独出己意，最终创造出独具特色的”瘦金体”。薛曜被誉为瘦金体的鼻祖，起初人们为他的书法取名“瘦筋体”，后来徽宗加以创新，故取名瘦金体，“金”所指至贵至尊之意。

宋人书法尚意，开头我们已经讲过，徽宗的瘦金体可谓完美诠释了这一特点。瘦金体不但包含基本的书法特征，而且还具有强烈的个人性格色彩，观之，妙不可言。代表作有《楷书千字文》、《大观圣作之碑》和《秾芳诗帖》等。

《楷书千字文》创作时间较早，据传是宋徽宗二十三岁时所写。此作品属于一寸见方的小字，就是我们俗称的小楷。《大观圣作之碑》略晚几年，碑额由他的老铁蔡京题写，正文亦是小字。两件作品虽然都是小字，但是劲道和张力却很足，可见此时徽宗的瘦金体已经成型。

相比这两件作品，《秾芳诗帖》是较晚的，而且单字比较大。大却不失法度，结体潇洒，笔致劲健。清代陈邦彦对此书给予了高度评价，在卷尾他写道：“此卷以画法作书，脱去笔墨畦径，行间如幽兰丛竹，泠泠作风雨声，真神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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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金体的结字规律比较鲜明，同时又比较特殊。其字中宫紧收，然后上下左右的笔画向外极力伸展，伸展的长度有时让人吃惊——这一鲜明的特征，应该是受到黄庭坚书法的影响。

再者，其字重心上移，假如用一个田字格作为标尺，会发现笔画交汇最密的地方都在中心点上面；其字形象多为纵向的修长字形，无论什么字都是纵向长横向窄——这两点特殊的结字特征，大概只有在篆书，尤其是小篆中常见。

瘦金体达到了“书贵瘦硬方通神”的境界。以画兰草的笔法行笔，使得笔画像一把双面带刃的刀，劲挺中带着一丝侠客的风度，锋芒外露、霸气外露。“鹤膝”在书法中是一种病笔，就是毛笔行至笔画末端顿笔形成的重按，但徽宗却不以为然，反而认为这种用笔是特色，化腐朽为力量，“鹤膝”竟成了他的标志性符号，仿佛下笔到了那里，本该就是那种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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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皇帝书法家不少，但无一人有徽宗这样的成就。唐太宗李世民虽贵为皇帝书法家，却只是二王门下的学生，明代宗朱祁钰同样是皇帝书法家，却只是在沿袭唐代书法，清康熙帝亦同样是皇帝书法家，却只是在抱着董其昌的大腿。当皇帝徽宗不如他们，但在艺术方面，却可以藐视他们。

明代陶宗仪对瘦金体推崇备至，他在《书史会要》中写道：“笔法追劲，意度天成，非可以陈迹求也。”楷书四大家之一的赵子昂则说：“所谓瘦金体，天骨遒美，逸趣蔼然。”凭此，徽宗足以位列历史书法家仙班。

后世学书者，效“瘦金体”的多如牛毛，南宋、元、明、清却找不到一个人能与徽宗匹敌——几百年来一直被模仿，但从未被超越。宋徽宗：“天下一人是我的签名，谁敢与我争锋，谁又能超越我，无敌是多么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