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有三个姓赵的小人物，名字起得很响亮

陈能雄/文

民间有一句俗语：“贱名好养活”，就是小孩的名字大众化，比较好养活，名字起得过于强大响亮，一般人的福气难以背得起。我曾经见过有人找先生给自己的几个子女算命，先生在批命之余，责怪他把子女的名字起得太过大气。

父母希望子女将来大富大贵，会给他们起吉利的名字，有些家庭兄弟四人的名字依次是是富、贵、财、库，有些名字中含有安邦定国的意思，甚是霸气。而子女长大后的命数却往往与父母的期望相差甚远，名字中带“财”的未必财源广进，带“库”的未必家中金玉满堂。大多数人都平凡普通，没必要给自己起的名字有“纵横古今、傲视天下”之气。

有些人的名字看上去低调朴素，长大后却飞黄腾达。比如汉高祖刘邦原本叫“刘季”，这是人们根据他在家中的排行来称呼，与老三老四差不多，并不算什么正经名字。刘季之名虽然平庸，但他雄才伟略，开创了震古烁今的功业，远比那些名字大气的人更加富贵。

在农村里，有些人家为了让小孩平安健康地成长，给他们起“阿猫”、“阿狗”的小名。据说这样叫唤，小孩子才会无病无灾。在小说《红楼梦》中也有这种说法，比如“宝玉”是贾宝玉的小名，“宝玉”这个词虽有宝贵玉石之意，但这个名字很平和，丝毫没有强悍之气，是百姓常用的名字。贾母允许仆人丫鬟们直呼“宝玉”之名，并派人把贾宝玉的小名张贴到外面，让贫苦百姓随意叫唤，为的是好养活。

与之相反的是，贾府中有三个姓赵的小人物，他们的名字起得很响亮，大有超越主子的气势。贾琏的奶妈赵嬷嬷生有两个儿子，一个叫赵天梁，一个叫赵天栋。单从名字意思来看，兄弟俩是当今天下的栋梁之才。

赵嬷嬷给儿子取这样的名字，自然是对他们寄予厚望，希望将来干出一番大事业。而赵天梁、赵天栋辜负了好名字，从小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学识才能都极其平庸，没有安身立命的本领，长大后找不到好工作，两人还得靠着母亲的情面讨生活。赵嬷嬷曾经几次央求贾琏帮忙提携一下赵天梁、赵天栋。贾琏嘴上满口应承，却一直都没给赵家兄弟安排差事，一则他生性懒散，对此事不上心，二则赵家兄弟才能一般，很多职务都不能胜任。赵嬷嬷听说荣国府要筹备元妃省亲的事务，正是用人之际，就当着贾琏、王熙凤的面说：“倒有一件正经事，奶奶好歹记在心里，疼顾我些罢……我也老了，有的是那两个儿子，你就另眼照看他们些，别人也不敢呲牙儿的。”

为了帮儿子谋到差事，赵嬷嬷奉承了王熙凤许多好话，让她听了很受用。在王熙凤的帮助下，赵天梁、赵天栋得到了一份差事，就是协助贾蔷到姑苏采买唱戏女孩、置办乐器行头。这两个有“栋梁之名”的兄弟，在现实中只能做贾府纨绔子弟的跟班。

在《红楼梦》中另外有一个姓赵的人物，名字也很宏大响亮，他就是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国基”的意思是国家的柱石、国家的根基、国家的基业。赵国基这个名字听起来极其体面，但现实中的他却很卑微，他与贾政结为亲家，荣国府却不怎么待见他这个亲戚。从血缘上来说他是贾环、贾探春的亲舅舅，却无舅舅的名分。赵国基是一个普通仆人，在贾环面前根本就没有做舅舅的派头，贾环要出外上学，他就得规规矩矩地跟在背后服侍。素来通情达理的贾探春，宁愿承认王子腾是舅舅，也不愿喊赵国基一声“舅舅”。

赵国基这个“舅舅”做得很尴尬，他去世的时候，赵家也没能得到贾府的额外照顾，多得二十两的赏银。贾府从一开始就把赵国基当做下人，直到赵姨娘嫁给贾政，赵国基也没能彻底摆脱仆人的身份。

赵姓是宋朝的国姓，“赵天梁”、“赵天栋”有赵家天下栋梁的意思，“赵国基”有赵氏国基的意思，或许是《红楼梦》的作者仰慕宋朝灿烂辉煌的文化，才会给这三个赵姓人物起这么大气的名字。在小说中，史湘云曾引用宋太祖的话：“卧榻之侧，岂许他人酣睡”，夏金桂见了香菱心生“宋太祖灭南唐”之意，鸳鸯说了一句谚语：“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画儿”，这些都是引用宋太祖、宋徽宗、宋室后裔赵孟頫的典故。

且不管这三个赵姓人物的名字如此响亮是否与小说作者向往赵宋江山有关，他们三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名不副实”。他们的名字与现实中的身份地位很不相称，名字过于宏大响亮，反而适得其反。很多时候人的名字和命运是相反的，起名字还是含蓄隽永、平和朴素些为好。